消失眼眶的男童

連眼眶也沒有的緬甸盲童，令我哭了！

他很投入地唱歌。

把手撓搭起來，是緬甸人對客人尊敬的意思。

香港善信陪著他離開飯堂。

心中有數，上樓梯健步如飛。

你在想什麼？

回到宿舍房間，練熟地放好拖鞋。

對牆而坐享受剛得到的蘋果。

  

跑社會新聞時常遇到悲歡離合的事情，職業習慣驅使我要冷靜工作，因而常把感情掩藏。可是面對一班緬甸盲童，尤其給我看到一個消失了眼眶，只有一層皮在眼部的小童，他倔強地高聲唱歌，歡迎前來探訪的異國義工時，我心頭一酸，眼眶不由自主的流出淚來。幸福真不是必然的。我們常人偶爾遇上黑暗時刻，只有咬實牙關便忍耐過去，可這班盲童是永遠處於黑暗的明天。

  

在這所基督教教會開辦的仰光失明人中心的盲童院，收容的都是年幼的被遺棄的兒童，他們有天生雙目失明，也有後來因病或意外而致盲，可幸他們還能有瓦遮頭，不用流落街頭。

  

果明法師率領來自香港、溫哥華、深圳的義工兩度探訪這所盲童院，一次是他們吃早餐，一次是吃晚飯。消失眼眶的盲童令大家驚詫和傷感，一位當緬甸語翻譯的華僑女志工更躲到一邊哭泣起來。法師和善信們把帶來的糖果、餅乾、飲品逐一送到他們手中。由於言語不通，只能用身體語言，先用手拉盲童的手，然後把禮物放到他們手上，盲童大都有禮地答謝。

  

百多名盲童很快便吃完東西，然後自覺地把吃飯的碟捧到廚房的收集處，然後拿著私家匙到水喉處清洗兼洗手，繼而走到掛毛巾的地方，抹乾手後便把禮物拿回自己的房間，三個女童則留下流水式洗淨所有飯碟。各人似習以為常，一切自理，毋須他人扶持，心中如有定向儀，行動如常人，開眼的義工反而有時阻礙了他們的行進。我發現門框和走廊的牆壁有很多踫花的地方，相信是盲童獨自走動時跌跌撞撞所遺下的痕跡。

  

我特意悄悄跟著消失眼眶的男童，他左手提著裝載禮物的膠袋，右手拿住一個蘋果，開步離開飯堂，但遭人踫著，有點遲疑，一位女善信輕搭他的肩膊，想幫助他，但他很快便調整腳步，開步走回宿舍大樓。他大步的拾級而上，連轉彎的步數也算得很準，每次舉腳都踏中每個石級，很快到了四樓，氣也不喘一口。他可能察覺身後有人，走過幾個房門口也沒進去，竟然走到走廊盡頭的騎樓，挨住牆壁而站，過了一會兒，他聽到小同伴的聲音才轉身回房，原來就是樓梯旁的第一個門口。房內僅有一張床，放著枕頭和被大家都是席地而睡。那男童先把拖鞋放到鞋架，然後走到牆邊，拿起一個蘋果對住牆大口地咀嚼起來！

  

第二次到盲童院，深圳的醫療隊也來了。經驗豐富的醫生也是頭一次看見消失眼眶的盲童。這回派的禮物沒有膠袋裝載，他非常聰明地把上衣提起來，包住東西便走。果明法師憐惜地要塞一顆紅棗腰果乾到他手中，果乾包了兩層膠紙，我怕他會吃進肚裡，把果乾接過拆開包裝紙，輕輕送到他的咀邊，他張咀小咬一口後，隨即津津有味地整顆吃下。我再給他一顆，然後輕拍他的小屁股，他含笑的上樓去。